看片超5000部,这个云南人贾樟柯每次来昆明都要见,丁磊点名邀约

文/晏婷

采访手记:

10月10日晚,著名导演贾樟柯来昆,为其担任导演和监制的电影短片《时间都去哪儿了》做宣传。一个云南小镇青年就坐在贾樟柯的对面,在很多影迷的注目之下,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和贾樟柯对谈。

他说,这样面对面和贾樟柯聊聊电影和制作,大概是第五次了。

常常混迹影评和乐评圈的人应该会很熟悉一个名字——“内陆飞鱼”,而我上面提到的那个青年就是内陆飞鱼本人。

在和内陆飞鱼搭上线的第一天,他二话没说丢给我一份个人观影史,让我认真看完之后再和他聊。

洋洋洒洒的2万6千多字,记录着他30余年的观影历程,超过5000部的电影,什么时间,什么地点,内容是什么,观感是什么,记得清清楚楚。看完后,我好像有些理解豆瓣上对他的一串介绍:影评人,网易丁磊点名邀约的专栏作家,贾樟柯笔下水浒样式的人物,《看电影》华语优质电影评委,中国第一本公路电影专著《毫无目的的去一次远方》作者……

更重要的一点是,这些,都是他在日常生活中作为一个普通企业职员之外的身份。

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具有“双重身份”或“多重身份”,生存的时候是一种,生活的时候又变成另外几种。除了与现实对抗,把其它所有的时间都扑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,这样的人生该多有趣啊。

内陆飞鱼与贾樟柯

“亡命之徒”般的观影人生

采访那天,我和内陆飞鱼约在了市中心的咖啡厅。他背了一个很亮眼的蓝色帆布包前来赴约,包的另一面是一副奔马图。到后来我才知道,这个帆布包并不简单。

它是属于热爱电影的人的身份识别,肩带上写着的是戈达尔的名言“电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”,包的正面缝有一个布制标签,上面印着1984年以及该年最重要的电影佳作《黄土地》。那副奔马图出自英国摄影师爱德华·幕布里奇之手,在电影没有诞生之前他连续拍下的这24张瞬间分解图,意味着电影的开始。

 

印在包上的奔马图

坐下后,内陆飞鱼随即开启狂轰乱炸模式,和我讲电影和他的观影之路。我好奇,为什么每一部电影的观影细节可以记的那么清楚,他说:“这就是一种内心体验,因为它确实影响了你的精神生活”。

然后,我就发现了以下几个事实:

3岁的时候,我大概连走路都走不稳,他已经开始频繁的被父亲抱着去看电影,从《乔老爷上轿》到《鬼妹》,再到《峨眉飞盗》和《今夜星光灿烂》。

小学的时候,我整天上学放学买零食,回家看动画。他则一逮到机会就搬着小板凳在自己村或邻村看露天电影,《金镖黄天霸》,《魂归故里》,《侠盗鲁平》,《孤独的谋杀者》,《遭遇激情》,一部接着一部,把他的童年塞满。

初中高中,我每天做题,飞鱼却在成绩名列前茅的同时跑去蹲录像厅。《英雄本色》,《喋血双雄》,《七面人》,《94独臂刀之情》……有时看的晚了学校大门锁了,就偷偷翻墙回宿舍。

到了大学,当周遭的人都在喝酒、聚会、谈恋爱,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挥霍青春。他的生活只剩下这几样:泡在录像厅里,逗留在一大堆塑料片里,无尽的看电影,无尽的淘碟。

他和我调侃,“工作后找了女友,常常陪她瞎逛,但心里惦记的老是手里提着的一袋子DVD,貌似吃着她烧的洋芋鸡的时候,我的眼睛都还在盯着DVD导刊之类的杂志。不知道她最终和我分手,是不是和我太过沉溺在这堆塑料盘里有关。”

直到现在,内陆飞鱼的家中还堆着几百张碟片,“现在出了蓝光,之前淘的碟只能作为一种象征性的东西摆着,但就是舍不得扔。”

“看电影是要有仪式感的,无论是搬着小板凳去操场上等露天电影,还是去店里淘碟再拿回家看,这期间都有一个期待的过程,现在大家大多靠网络下载,期待感降低,仪式感也就淡化了。”

回头想想,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好像都会被一种东西塞满,有的是书,有的是旅行,而内陆飞鱼无疑是电影。他说,“30多年过去了,看电影仍是我业余生活的主要内容,每天抽出1-2个小时看电影是雷打不动的习惯,每年看片量维持在300部左右。”

内陆飞鱼大我十一岁,他“亡命之徒”般死命看片的观影历程,见证的不仅是他的成长,也是时代的进步和电影的发展。从“看露天电影的小屁孩“到“录像厅少年”,从“淘碟青年”到“影评人”,庆幸的是,时代在变,但他依旧坚持在看,坚持在写。

“地上工作”与“地下工作”

内陆飞鱼,80后一枚,来自楚雄,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彝族。

“上班的时候,同事知道你其实就是内陆飞鱼吗?”

“知道啊,但他们最多也只是让我推荐一下最近好看的电影。我也不会和他们聊太多,这样会让人觉得你一天不好好的上班,尽想些有的没的。”

自工作以来,内陆飞鱼一直过着“地上工作”与“地下工作”并存的生活。作为“上班族”,他是一个普通的企业职工,在单位整理整理文稿,写写公文。但下班后,他混迹于电影和音乐的文字江湖,出入各大影展、比赛、映后交流会,在媒体开设特约专栏,刊发光影声色文字数十万。

2005年,微博、微信都还未出现,李仲就开始用“内陆飞鱼”这个名字在天涯论坛发影评。“云南属于内陆,当时又没有见过大海,就想了这个名字,想要飞出去。”

天涯论坛上分好多个板块,他常常混迹音乐和影视。因为帖子内容写的好,很多人过来评论和跟帖,管理员还给加金提升等级。就这样,“内陆飞鱼”这个名字开始在网络上和圈内小有名气,吸引了腾讯,网易,《南都娱乐周刊》等媒体纷纷抛出橄榄枝,各大影展影评人单元也开始邀请他作为评委出席。

现在社交媒体发达,无论是谁看完电影都可以说上几句。在内陆飞鱼看来,影评和观影感受始终不同,“评判电影的标准和角度可以不一样,但对影评人来说阅片量和审美是必须的”。

“电影不仅仅是一种娱乐产品,更是一种类似精神体验的东西。普通影迷注重的是娱乐性,片子好不好看在于好不好笑,是否紧张刺激。但对我来说,电影艺术的形式,表达的思想性以及创意这些更重要。”

随着电影行业的崛起,与之紧密相关的影评人群体也开始进入大众视野,备受影迷追捧。他们有的如内陆飞鱼般起身早期论坛,有的发迹于豆瓣等同性质平台。到如今,很多和内陆飞鱼同时期的友邻、大号都开始专注于经营自己的微信公众号,把电影当做职业,而他却继续从事着和电影无关的工作,对待电影就像从事“地下工作”一般,沉迷其中书写不灭。

“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北京上海,觉得电影的中心在那些地方。但是身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,电影的中心在任何地方,只要能和电影发生关系,产生感情,在哪里都可以看电影、拍电影或写影评,并不孤独。”

内陆飞鱼与独立电影策展人水怪(左),著名影评人木卫二(中)合影

他说,“我其实还挺享受这种生活的,上班的时候就好好上班,下班的时候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我很多专注经营公众号的朋友每天都很焦虑,要思考推什么文章,掉粉怎么办。这样总觉得很多东西被捆绑掉了,喜欢电影的初心就有点不一样。”

虽然各种标签加身,内陆飞鱼还是更愿意把自己定义为一个“有梦想的上班族”,一个“不自由的撰稿人”。他说,“梦想和现实是有差别的,这是一件人格分裂的事情。在生活质量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谁不想做个自由职业者,但我暂时还是必须上班,不然生活压力会很大。”

谁到最后都会活成一部电影

《谁到最后都会活成一部电影》,这是内陆飞鱼发给我的那份个人观影史的标题。看到的时候,我突然眼前一亮。大千世界,每个人的人生不可复制,我们有时是主角。有时又被迫成为配角,悲欢离合,喜怒哀乐,不就正如电影一般。

台湾著名导演杨德昌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:“电影发明以后,人类的生命比以前延长了至少三倍。”

按照内陆飞鱼的理解,长大之后,人的肉身几乎被绑定于地球仪上的某一个经纬度。人生复杂,经历不过那么简单贫乏,电影可以延长人们对人生、对世界的想象。有时候电影看多了,就像是在看镜中另一个自己。

他说:“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聊的,不论多厉害的人,多普通的人,日常生活都差不多,一样吃喝撒拉,一样面对生活中的各种烦恼。但电影可以暂时带你逃离这些东西,把日常的生活变的不那么日常。当你看完一部电影,思想会有起伏,你看待世界,看待人的角度就会变,人生就不会那么枯燥。”

在他个人观影史的最后,有这么几段话:

电影是每秒钟24格的真实,人生是行走的电影,每一时刻都在进行虚拟的告别。

如果像英国科幻电视剧《黑镜》的预言,未来每个人的眼睛可以转换为摄像头功能,每时每刻即时记录,可以倒回去看回放,大家可以互相交换观看,饮食男女、人间烟火已经没有隐私,把一个人一生的素材经历剪辑成两小时的电影,我们就是导演和主演。

需要备注的是,这部名为“我”的电影不能退票,不能退场,再烂,都要坚持看到结尾落幕。

在采访的最后,我问他:“你会给属于你自己的这部电影取一个什么名字?”

“《人间漫游指南》。”

“无论活的怎样,失败或成功,独行或群行,不都是一个正面或反面的人间指南吗?”

(注:本文中所有图片由内陆飞鱼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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